他踉跄歪倒,将本已裂开的盾阵豁口扯得更大。绝望的惊呼如冰水泼进滚油,恐慌的涟漪变成了惊涛。后方的士兵阵脚浮动,推搡踩踏,前排的队列几乎失控!
“顶住!”市被瞋目裂眦,声嘶力竭。但声浪瞬间被更混乱的嘶喊压过。
“挡不住了!”“上去就是送死啊!”
恐慌如野火燎原。那“千金”“封侯”的诱惑和眼前血淋淋的屠戮,彻底扭曲了人心。几名站在边缘、先前已被死亡阴影笼罩得心神动摇的市被部卒,猛地红了眼睛!他们几乎是同时暴起,手中的戈矛并非冲向相府高墙,而是带着破风声狠狠刺向身旁袍泽毫无防备的后背!惨叫声戛然而止。更多的士兵懵了,血点溅在他们的脸上和眼中,仿佛瞬间冻结了他们的神智。迷茫、震惊、背叛的痛楚在脸上凝固,转而被更浓烈的混乱吞噬。整支队伍彻底解体,在相府箭楼冰冷的注视下,昔日袍泽如野兽般在狭窄的街巷中自相践踏、砍杀!兵刃相击、骨骼碎裂、垂死的哀嚎刺破晨霭。血与泥混杂的污浆很快在青石板缝隙中肆意流淌,汇聚成暗红色令人作呕的小溪。残肢断臂随意丢弃在倒塌的杂物旁、冒着烟的灰烬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焦臭味和内脏令人窒息的气息,直冲天际。
市被如负伤困兽,目眦尽裂,他身边仅剩的十几名亲兵紧紧拱卫着,边杀边退,血染重甲,每一步都踏着倒下的部下和敌人扭曲的尸体。手中的青铜长剑每一次劈砍,都沾满粘稠的、尚带温热的血肉。相府箭楼上那个尖利的声音发出一串刺耳狂笑,箭矢却诡异地停下了。
血战已近尾声。街巷的混斗渐渐沉寂,大部分市被的手下要么倒在血泊中,要么绝望地逃散。太子平率领少数死士刚赶到另一个街口,见此情形,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点血色。他试图组织溃兵,但残存的部属如同惊散的兽群,只想逃离这修罗地狱。太子平嘶声力竭的呼喝被沉重的死寂和血腥气压得消弥于无形。
就在这一片狼藉的死寂之中,低矮屋舍间的阴影里,开始有胆大的身影晃动。窗户吱呀地被推开一点缝隙。木门吱扭地开出一条缝。一张张黝黑、布满风霜和深刻皱纹的粗粝面庞显露出来,是城里的平民、农夫,甚至妇人。没有声音,只有无数双眼睛里燃烧的暗红,那是不加掩饰的恨意,是多年受压的积薪被这一场动乱点燃的疯狂烈火。他们手中紧握着棍棒、沉重的农具,甚至劈柴的斧头,目光死死盯住巷战中残存的太子党人,也盯住了那边指挥死士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太子平本人。
“呼……”不知是谁先深深吸了一口满是血腥的空气。
“杀逆贼!”一个沙哑撕裂的吼声猛地从人群中爆开,如同点燃火药的引线!
“保护相国!”
“杀啊!”
压抑已久的咆哮终于冲出喉咙!黑压压的人群,像决堤的浑浊泥石流,裹挟着原始而混乱的暴力,轰然从四周各条狭窄的巷道中冲涌出来!木棒、铁镐、粗大的门栓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所有穿着黑色服饰或者衣饰稍显体面的人!分不清那是溃退的太子残部,还是被裹挟进来的倒霉士卒。瞬间,更多惨叫声爆发开来,比之前刀戈碰撞的锐响更加野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棍棒钝击血肉骨骼的沉闷“砰砰”声不断响起。锄头狠狠刨在人腿或后背上发出“噗嗤”闷响。骨头断裂的声音如同枯枝被生生踩碎!地上污血横流,混杂着粪便污水,令人作呕的气息蒸腾弥漫。
市被的残部被这股混乱的泥石流卷碎、吞没。他本人,这位素以刚毅着称的将军,被几个农夫用钉耙硬生生勾倒,沉重的门栓当头击落,头颅塌陷的闷响被淹没在更大的怒吼狂潮里。
太子平身侧最后的几名死士在乱棍下血肉模糊地倒下。他本人发出绝望的不似人声的狂吼,手中剑早已崩断,踉跄着后退,脚下湿滑的血肉几乎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