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冰火冠冕(3 / 10)

乱的须发遮蔽了大半面容。他粗糙的手指握着一柄沉重的青铜刻刀,正对着火光,全神贯注于一块刚削好的宽厚竹板上,刻刀在竹面上刮出刺耳沙哑的利响。

田午的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足下何人?所刻何物?”

刻刀在粗糙竹面上刮擦的沙哑声响骤然一顿。老者缓缓抬首,火光映亮他沟壑纵横的脸,一双深凹的眼珠在跳动的光影中凝滞浑浊,唯有握刀的手指却稳得不带一丝颤抖,筋骨暴突如千年老松的虬结根系:“段干纶,”声音干哑如同砂纸摩擦石砾,“郑国罪夫,木牍工匠耳。”

段干纶微侧身体,将刻好的竹牍举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符号,并非文字,而是无数相互咬合、结构奇特的几何图纹,线与点精微交错,勾勒出令人目眩的深幽通道。“非物,”他指着一条繁复曲折的符号,“为道。”刻刀尖部凝神一点,“道在实处,城何以守?宫何以固?兵刃何以破铁甲?飞矢何以透重革?”刻刀尖端在空气中一点虚划,指向田午头顶那流光深蕴的玄玉冠冕,“纵此玄玉,若铸得法,亦可为破敌巨锤!学宫若能集巧思,精百工,何需百万头颅堆出胜机!”

田午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注视着那竹牍上无声却杀气凛然的符号世界,手指再次捻过冠冕上那道凝固的血痕。淳于髡、邹忌、段干纶三人的身影和声音在他眼前的空气中交错盘旋——纳百家为铁,铸民心为炉,凝百工为锋刃……片刻沉寂。炉火猛烈跳跃了一下,一根大炭裂开,发出脆响。

“田忌,”田午的声音低沉如雷,“将北临淄门内,三座宗庙及罪臣公馆房舍,即刻清出!”他目光锐利如锥,刺向段干纶手中的刻刀,“今日起,于彼处立稷下学宫!段干纶督造土木!十日内,高台根基起!三月!孤要看见稷下门阙高耸,谏鼓高悬!悬榜天下,凡有一技之长、一策之智、一言之勇,无论列国贵贱之徒,不计出身寒微之流,纳!”田午的视线猛地扫过阶下所有屏息凝神的人,“纵是赵国细作敢来投奔……”他嘴角掀起一个冷硬如铁的弧度,“也允其登台论道!孤倒要看看,学宫这台熔炉,先炼出谁的肝胆!”

寒风卷着细雪刮过新筑的土坯高台。几根巨大的原木横七竖八斜插在未夯实的黄泥坡地上,无数赤着膊、裹着破麻片的役夫正奋力用粗麻绳拖拽着它们,号子声在冰冷的空气里颤抖,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高台一角临时搭起的草棚下,段干纶仅裹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粗麻单衣,蹲在泥地上。他那枯瘦却指节粗大如铜筋的手握着炭条,飞速地在临时削就的光滑木牍上勾勒。

炭条折断的清脆声响淹没在寒风里。段干纶猛地抬头,眼前几寸处,一双沾满斑驳湿泥浆的粗厚官靴不偏不倚踩在他刚刚画完的一道关键曲线上。

“哪来的老狗!”靴子的主人是个膀阔腰圆的工吏,一张脸喝得酱紫,皮鞭抽破寒空,“爷们儿歇气饮酒暖暖身子的草棚,谁让你占的?!滚!”

段干纶浑浊的眼中戾气一闪,却未开口。他放下炭条,伸出枯手,想抹去木牍上泥污的脚印。

“啪!”粗鞭破空,狠狠抽在他护着木牍的手背上!皮开肉绽,鲜血立时渗出!

“老狗聋了不成?!”工吏酒气喷薄,鞭子再次扬起。

鞭梢尚未落下,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已自侧后方狠狠抵住了工吏后颈!

“他聋没聋,孤不知晓。”田午的声音比刮过工地的寒风更刺骨,“你脖子硬不硬,孤倒是想瞧瞧。”他手中那柄寒光流溢的青铜短匕稳稳压着工吏的颈侧血管。

工吏浑身剧震,酒意瞬间化作冷汗。他僵硬回头,瞥见玄玉青金冠冕上的冷光一闪,魂飞魄散,扑通一声栽在冰冷泥水中,冻成烂泥的黄土溅了满身满脸:“齐……齐公饶命!小人该死!”

田午看也未看那烂泥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