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斗里堆着几摞新印的传单,是他让县报临时加印的摘要版。
“我带记者跑了六个村。”洪叔跳下车,擦了把汗,“镜头都拍了,有个老头指着公告说:‘这血,洗得清吗?’”
陈岸接过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夕阳斜照在公告栏上,纸面反着光,那两个被圈出的数据格外刺眼。
“你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洪叔问。
“藏不住的事,不如摊开。”陈岸把空瓶扔进桶里,“他们以为栽赃就能糊弄过去,可科学不会撒谎。”
“但你也别太狠。”洪叔叹了口气,“有些人还在观望,万一上面压下来,你这算越级曝光。”
“程序合法。”陈岸拍拍口袋里的密封文件,“每一步都有据可依。我只是让老百姓知道,什么叫证据。”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穿蓝制服的人朝公告栏走来,手里拿着相机。
“县纪检的。”洪叔眯眼看了一下,“看来是来取证了。”
陈岸没动,静静看着他们拍照、记录、抄录内容。其中一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出村了。
天黑了,他骑车驶向最后一个渔村。后座绑着剩下的十几份复印件,车灯坏了,只能借着月光赶路。土路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路边一家杂货店还亮着灯。他停下来买了包烟,顺便问路。
“前面岔口左拐,过了桥就是南坽村。”店主递过火,“你是那个贴公告的吧?今早我们村长还念叨这事。”
陈岸点上烟,吸了一口:“他说啥?”
“说你胆子太大,敢把公安的东西到处贴。”
“我说了,不是我写的,是省里验出来的。”
店主笑了笑:“反正大家都看了。有人说赵书记冤,也有人说他活该。不过嘛...”他压低声音,“自从你贴了那张纸,王麻子老婆连夜搬走了。”
陈岸吐出一口烟,没说话。
他知道,风已经开始变了。
回到县城已是深夜。他把自行车停在派出所对面的树下,坐在台阶上抽烟。不远处,几个警察正往外搬档案盒,屋里灯还亮着。
他摸出衣袋里的纸条——李茂盛妹妹的地址。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又塞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抬头望着夜空,星星密密麻麻。海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咸腥味,还掺着一丝焦油的气息。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一名警员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个人。”陈岸掐灭烟头,站起来。
“等谁?”
“明天早上八点,来取鉴定报告原件的那个。”
警员点点头,转身回屋。门关上前,他听见里面有人说:“南坽村那边反馈来了,公告没人敢撕,好多村民自发守着。”
陈岸笑了笑,重新坐下。
他知道,这张纸不会白贴。
第二天清晨五点,他骑车去了县图书馆。复印机刚启动,他就开始一张张打印新的摘要页。纸张温热,带着油墨的香味,一张接一张地吐出来。
六点半,第一班城乡公交发车。他背着一捆材料上了车,每到一个站点就下车贴一张公告。
七点四十分,他站在县政府大楼外的电子屏下,看着屏幕滚动播出今日要闻。第三条写着:“关于赵有德事件相关物证鉴定情况的通报”。
他掏出手机——信号满格。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大院。车门打开,两名工作人员下车,直奔档案室。
陈岸转身离开,骑车穿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