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那一日,与赖父赖府和赖宝松那副觉得大难临头的模样很是不相同,赖宝瑜除却觉得痛苦难过之外,更多的竟然是松懈。
这些日子她每一日几乎都在竭力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改变眼下的局势,即便只是让赖家的情况稍稍好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而如何,圣旨已经下了,所有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至少如今的她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不用再费力再去思考些什么。
抄家的羽林军在赖府各处进进出出,将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尽数堆在了地上,就连藏在暗室中的东西也不曾放过。
眼看着一切没了挽回余地,赖钦心口一阵抽痛,他捂住胸口沉闷地喘息几声,再转眸却是将目光放在了赖宝瑜的身上,一切的怒火都仿佛有了发泄的源头,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擡手便是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孽女!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做出那样的荒唐事来,我们赖家又何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他此时因着太过生气,竟是气息都有一些喘不上来,一巴掌下去却依旧用了十足的力气,甚至在打完之后还有些站立不稳。
赖母瞧见,连忙过去搀扶住了他,还小心翼翼地帮他顺气。
而这一巴掌自然也在赖宝瑜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红印,浓重的血腥气息充斥在她口中,但她始终一言未发。
她知道,向来懦弱不堪的父亲,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时,才能稍稍找回来他那可笑的尊严。
而边上的赖宝松还在谩骂嘲讽着,说这一切都是赖宝瑜的过错,“我原本就觉得娶江奉容这事很是不靠谱,若不是阿姐说这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定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让我只安生的将人娶回来就是,我定是不愿意的,我还想着这算是为咱们赖家做的牺牲呢!”
“成婚的事情始终都是阿姐在操持的,偏偏连新房这样重要的地方都不曾遣人盯住了,竟是让这房子起了这样一场大火,让那江奉容活活被烧死了,也害得我们落到这步田地……”
说到此处,又是沉沉地叹气。
赖父见赖宝瑜始终沉默不言,心下火气反而更大,恨恨道:“你还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这个没良心的,只顾着自己攀附皇后,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死活?”
赖钦这话的意思不仅是将赖家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尽数怪罪在了赖宝瑜身上,甚至还说赖宝瑜是想攀附谢皇后,所以才一力促成赖宝松与江奉容的婚事。
依着他这般说法,赖宝瑜竟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自利之人了。
旁的赖宝瑜都忍耐了下来,可听得他说出这种话,赖宝瑜实在觉得可笑至极。
她这些时日以来,做的哪一桩事不是为了谢家考虑?明明是一切根源的赖钦却依旧高高在上地指责着她。
但却也只轻笑一声道:“没关系,父亲,等你死了之后,若是有机会,我还是会为你送葬的。”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之人都尽数变了脸色。
没人想到向来对赖钦极为尊重的赖宝瑜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来。
赖钦更是气得胡子发颤,“你……你说什么?”
赖宝瑜擡眼看向眼前人,唇边的弧度却不曾放下,她一字一句道:“楚国的律法,父亲在朝为官,应当比我了解许多才是,既是犯下了贪墨之罪,那可是砍头的罪行,我和母亲会被充作奴婢,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阿弟能应当是个流放之刑,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得看自己本事。”
“唯有父亲,只有死路一条了呢!所以即便父亲现在对我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我都会原谅父亲,毕竟父亲,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说罢,她竟是如同疯了一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