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战后余烬,长安议功(1 / 6)

公元前143年 汉景帝后元元年 十一月中

高阙塞外的原野,在战后第十天的晨光中,终于显露出其劫后余生的本貌。连续数日的北风,吹散了战场上空经久不散的血腥与焦臭,却吹不走那满目疮痍。冻土被无数马蹄、脚步和血水反复践踏,化作一片片暗红色的泥泞。破损的旌旗、断裂的兵器、散落的甲片,半掩在积雪与冻土中,如同大地上无法愈合的疮疤。远处,几处巨大的焚尸坑仍在冒着淡淡的青烟,那是处理不及的胡人尸首——汉军阵亡者的遗体,已在三日前被收敛完毕,暂厝于塞内临时搭建的灵棚中,等待来年春暖后运回家乡安葬。

塞墙之上,破损的垛口用原木和夯土草草填补,如同伤兵身上粗糙的绷带。守军士卒数量明显稀落了许多,许多人身上带伤,裹着渗血的麻布,沉默地执行着巡逻、修缮的任务。他们的眼神中,胜利的亢奋早已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只有望向那面依旧在关楼最高处飘扬的、布满箭孔和灼痕的“李”字大旄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微弱却坚实的光。

塞内临时充作中军帐的府库衙署,同样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炭火盆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也驱不散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

李玄业坐在一张简陋的胡床上,身上厚重的裘氅也掩不住面容的憔悴。他面前摊开着最新的伤亡统计与物资清册,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阵亡四千七百三十一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一千九百零四人,轻伤者几乎人人带彩。箭矢耗尽,弩枪用磬,滚木擂石早在第三日就已告罄,最后守城靠的是拆毁民房的梁柱砖石。粮草虽因秋收新入,尚可支撑月余,但药材,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早已严重短缺,许多伤兵只能依靠烙铁止血、盐水清洗这等酷烈之法,哀嚎整日不绝于耳。

“王爷,”郡丞公孙阙的声音干涩,将另一卷竹简轻轻放在案上,“各营报上来的请功名单,以及……请恤名录,初步统计已在此。阵亡将士中,有爵者一百二十七人,无爵者……其余皆为普通士卒、民壮。重伤者中,约有三百余人,即便伤愈,亦恐终身残疾。”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外,城内百姓,死于流矢、坍塌及胡虏最后那波火箭者,计四百余口,房舍损毁逾三成。今冬酷寒,安置、御寒皆为难题。”

李玄业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竹简边缘摩挲,那粗糙的触感仿佛直抵心底。每一条名录,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是父母失去的儿子,是妻子失去的丈夫,是孩童失去的父亲。而他还活着,坐在这里,决定着这些名字是以“功”铭记,还是仅仅以“恤”抚慰。

“阵亡将士,无论有无爵位,抚恤一律从优。有爵者加赐一级,荫一子;无爵者,赐钱十万,粟百石,免其家赋税三年。重伤致残者,赐钱五万,粟五十石,由官府供养终身,其家免赋税五年。阵亡及重伤者之子,年满十四,可入‘忠烈营’,由王府出资教养,成年后优先擢用。”李玄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此事,由勃兄你亲自督办,务必一户一户落实,钱粮直接从北地郡库调拨,若不足,以本王私产补之。若有官吏敢从中克扣、拖延,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

“诺!”周勃肃然应命,眼中闪过痛色与决然。

“阵亡将士灵位,悉数入祀忠烈祠。待局势稍定,本王要亲自前往祭祀。”李玄业继续道,目光转向公孙阙,“阵亡百姓,等同士卒抚恤。房屋损毁者,开官仓木料,组织军士民夫协助修缮,务必在严冬大雪前,让每户都有片瓦遮头。所需钱粮,亦从郡库支取。”

“王爷仁厚!”公孙阙躬身,声音有些哽咽。这等抚恤力度,远超朝廷常例,几乎要掏空北地多年积蓄。但正因如此,才更能凝聚劫后余生的人心。

“至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