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他便忽然开口问道:
“述里娘子编撰此典,查阅故纸,对漠北古今之变,想必体会颇深。朕近来常思,草原固然广袤,却受天时地利所限,南富北贫,几成定局。纵使如今漠北诸部归心,王化所至,可授耕织,兴商贸,然长此以往,那些偏远苦寒之地,生计艰难,是否终会再有枭雄乘势而起,聚合部众,取如今之漠北而代之,复演南下争锋之旧事?爱妃生于斯,长于斯,对此有何见解?”
述里朵闻言,似吃了一惊,将手中书卷轻轻置于一旁,继而素手执壶,为萧砚斟了一杯温茶,双手奉上后,方才微微垂眸道:
“此乃草原千年治乱循环之根本,臣妾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岂敢妄加评议。”
“述里娘子而今这番姿态,可让朕不喜。”萧砚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笑着打断了她,腿还在她膝上动了动,“只当闲谈,朕听听你的想法。”
述里朵遂沉默了片刻,玉手轻柔的为萧砚按揉着腿部,沉吟道:
“陛下所虑,实是千古难题。草原部族,逐水草而居,强弱更迭,确如四季轮转。往昔中原强盛,则羁縻怀柔,中原式微,则寇边掳掠,几成常态。究其根源,一在生计无常,二在联络不畅,三在人心浮动,易于鼓噪。”
她顿了顿,见萧砚听得认真,明显不是真的随口一问,遂也心下凛然,迟疑了下,才继续道:“陛下推行新政,于漠北亦编户齐民,兴教化,通互市,乃固本之策。不过若要长治久安,或需更进一步。”
“哦?如何更进一步?”萧砚似乎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述里朵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带了几分试探道:“妾身愚见,若陛下之目光能长久北顾,倾注更多心力于北疆经营,或可令后世子孙,少些边患之忧……”
“哦?如何北顾,又如何倾注心力?”萧砚呷了一口茶,不动声色。
“譬如……若陛下能常驻北境,如幽州之地,一则震慑不臣,二则便于抚绥诸部,三则……亦可彰显陛下混同南北、视天下为一之决心。同时,若皇室能持续与漠北王室之女联姻,血脉交融,更能稳固人心。”
述里朵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萧砚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才接着说下去:
“再者,可仿中原驿传之法,以幽州为始,于草原要冲广设驿站,形成格局。此举非仅为传递文书,更可兼管物资转运、税赋征收、户籍核查,使朝廷政令,如臂使指,直达草原深处。如此,或可渐收强干弱枝之效。”
萧砚听完,并未立刻回应迁都与否,反而向后一靠,笑了笑:“述里娘子这是在劝朕迁都幽州?且不说迁都劳民伤财,朕即便要离开汴京,又何苦迁往那等苦寒之地,幽州怎比得上这金陵?秦淮风月,吴侬软语,物阜民丰,朕看就很好。为何要舍安逸而就艰苦?”
述里朵初听萧砚反问,心下登时一惊,唯恐萧砚以为她有所他图。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私心,起码幽州离草原近,若她将来能诞下皇子,话语权自是不同……
但这些,又岂能真的在萧砚面前想。
不过听闻萧砚后面的话,述里朵便不再惊慌了,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陛下何必戏言。臣妾就算再愚钝,也知陛下志在四海,心系万世。金陵虽好,终是偏安东南之选。妾身不信,陛下莫不是已成了那般贪恋江南风月,畏避北地风霜之人?”
萧砚被她这番话说得哈哈大笑,然后摇了摇头,亦不谈迁都之议,只是点了点述里朵膝上的书稿:“你方才所言,以驿站为脉络,深入草原,这个思路,倒是不错。”
说罢,他将杯中残茶饮尽,随手将茶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站起身来。
“若能将驿道铺开,朕意,不仅可用于通传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