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亦略勾唇角,却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动。
萧砚面色平静,看着阶下磕头如捣蒜的两人,看了一圈殿内神情各异的文武百官,又缓缓扫过那些屏息凝神的外邦使者,最后抬手,轻轻挥了挥。
王彦章和韩延徽会意,虽面色不虞,仍是躬身一礼,坐回原位。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今日,是洪武元年的元日。是喜庆之日,是宴饮之时,是朕与诸卿、与远道而来的诸位使者,共庆新朝肇始之夜。朕不欲在此刻多谈兵戈刑杀之事。”
萧砚目光落在李文谦和韩德彰身上:“李仁福、韩逊之事,明日自有朝会议处。尔等既前来朝贺,便安心饮宴,感受朝廷气象,体悟朕之心意,且归座饮酒罢。”
二使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颤巍巍的爬起来,退回席位,几乎虚脱,再不敢抬头。
诸国使者面面相觑,显然是从中原皇帝从容的气度和强势的臣子身上,更清晰感受到了这个新帝国的力量与意志。
萧砚似乎不愿让这点插曲破坏宴席氛围,目光转向席间几位胡服使者,语气缓和了些:“西州回鹘的使者何在”
一位身着翻领胡袍的使者连忙起身,右手按胸,躬身行礼:“尊贵的天可汗,外臣在此。”
“使者从高昌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朕听闻沙州归义军,与贵部毗邻而居,同处丝路要冲,不知近来敦煌佛国,情形如何可还安宁”
西州回鹘使者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及此事,连忙恭敬答道:“回禀天可汗陛下,沙州曹氏一向安分,礼佛向善,与我部近年来并无大的纷争。只是…丝路远僻,各方势力交织,归义军如今…恐不复当年盛况了。此番外臣前来朝见,便听闻沙州内部似有些许纷争……”
他谨慎的选择着词句,又强调道:“但沙州曹氏仍尊中原正朔,确乃无疑。我部亦愿永为天朝西屏,保商路平安。”
于阗国使者也顺势起身表达恭顺,并献上美玉。
而于阗国使者与归义军关系显然更为密切,待萧砚询问了几句后,便道:
“陛下圣明,垂询远疆。敦煌确是佛国圣地,然其地狭人少,近年来颇受周边压力,幸有曹令公勉力支撑,方能维持局面。天朝新立,威加海内,若能使圣光照耀河西,亦是佛门之幸,万民之福。”
萧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进而又看似随意的追问了一句:“朕还听闻,更西之地,有所谓喀拉汗、萨曼等邦,势力颇强,不知其情势若何”
西州回鹘使者谨慎回答了一些关于这两个政权的大致情况,提及喀拉汗近年颇重伊斯兰教法,萨曼王朝则内乱频仍。
而于阗使者显然有些意外皇帝对极西之地的了解,连忙将所知信息一一禀报,虽语焉不详,却也与西州回鹘的使者一并勾勒出了更西方世界的模糊轮廓。
殿内众人皆凝神静听,许多人才恍然意识到,天子的目光竟然并未局限于中原,而是早就投向了遥远的西域,故心中俱是各自凛然。
萧砚听完,并未立刻表态,只是颔首不语,仿佛将这些信息都记在了心中。片刻后,他举起面前的金杯,目光扫过全场,朗声一笑。
“今日,四海宾朋齐聚于此,共庆新春,共贺洪武。愿自今日始,天下渐息干戈,生民得以休养,四海之内,皆享升平。诸卿,与朕,与各国使节,满饮此杯!”
“陛下万岁!”
“四海升平!”
殿内所有人,无论是中原文武还是外邦使节,无不肃然起身,高举酒杯,齐声应和,进而纷纷举杯痛饮。
这一刻,是否真心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位幅员辽阔何止万里,又何止千万人为其俯首的天子面前,无人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