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急促密集的马蹄声,蹄铁敲击路面,如骤雨击打芭蕉,迅捷而有序。
不过呼吸之间,钟小葵娇小飒爽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她一见馆外跪倒的数百骑兵,眼神骤凛,当即挥手,她身后的数十名夜不收便瞬间策马上前,无声无息的控制住所有出口,将高季兴带来的骑兵隐隐隔开。
而钟小葵本想立刻上前去拜见萧砚,但一看后者的目光,又扫了眼店内的几十个难民,便是立刻会意,只是马上吩咐几名夜不收去后厨取些吃食饮水,先去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难民。
还有几人跟在钟小葵身后步入馆内,却是戴着半边面具遮住冷艳面容的李存忍、李存礼和身着道袍,一月来恢复几分仙风道骨的张玄陵,以及一个三旬年纪,气质柔和的道袍妇人。
四人见馆内情形,尤其是看到匍匐于地的荆南节度使高季兴,眼中或惊异或了然,但都迅速收敛情绪,垂首静立一旁,要不就好奇的小心打量一下萧砚身侧的蚩梦。
萧砚却浑不在意,只牵了身旁少女的手,踱步至馆舍门前,望向外面黑压压跪倒的荆南兵卒。秋风拂动他青衫下摆,扫过门槛,飒飒作响。
他此行南下,主要目的固然是亲自来接蚩梦,以履行承诺。但亦有携已恢复清明的张玄陵及其妻祭酒真人许幻同行,计划于江陵稍作停留后,让他们由此南下,前往江南寻找张子凡,了结父子因果与李嗣源一事。
除此之外,萧砚还故意让夜不收流出消息,将他微服至江陵府外的消息精准“泄露”给高季兴。
此乃对高季兴最后的考验,若其闻讯能立即主动出城寻见、跪迎请罪,尚显几分畏惧与识时务,或可暂留性命观察;
若其犹豫、装不知甚至欲图不轨,则证明其心已不可挽回,那么此刻等待荆南高氏的,便不会是眼前的局面,而是自北边直扑江陵城外的归德军铁骑,以及夷灭其人三族的诏书,为即将到来的南征扫清侧翼障碍。
不过高季兴的及时到来,到底是为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而见其人全套甲胄与数百铁骑护送,却也实则看得出其人动身之前的犹豫与小心的,但来了就是来了,起码没敢真的螳臂当车。
“高节度使……”萧砚终于开口,声调平稳,甚至依然带着几分笑意,“不,或许本王该称你一声‘荆王’毕竟据各方奏报,你在荆南,设卡征税,劫掠商旅,规格仪仗,几同王侯。一路行来,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深感荆南是如何‘扬朝廷国威’,‘宣孤之新政’于四方的。”
高季兴浑身猛地一哆嗦,趴在地上狼狈转向,朝着一旁的萧砚连连叩首,就要开口求饶。
可萧砚并未停下,却是让高季兴一时不敢插话。
“孤之大军陈于襄樊,旨意传檄江南,令各方便利北投百姓,予其生路。唯独你这江陵府,非但拒王师于境外,更对过境流民层层盘剥,乃至纵容豪强,逼人为奴,断人生路。高季兴,你告诉孤,你是欲将这荆南,经营成你高家的铁桶江山,还是觉得孤的刀,不够锐利,斩不断你这长江支流旁的荆棘”
他微微停顿,目光收回,落到脚下那滩烂泥般的身影,此时再开口,已是寒意彻骨:“故就在方才,本王已在思量,是只夷你高氏亲族,以儆效尤,还是该依律……祸连三族”
“圣人!圣人息怒,圣人开恩呐!”高季兴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抬头,额头已是血肉模糊,涕泪横流。
“臣绝非有意抗拒天威,实是……实是年老昏聩,治下不严,御下无方,致使小人作祟,污了圣听!一切罪责均在臣一人!求圣人开恩,只取臣项上人头,臣甘愿伏法!便是凌迟之苦亦肯承受!万求圣人……饶恕臣之族人性命!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
绝望之下,他竟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