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天子(二)(2 / 6)

如今,方知一二。”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歇了。

萧砚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倨傲,亦无什么棋逢对手的刻意尊重。因为这份不甘,他感同身受,那是乱世中每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灵魂都无法逃脱的烙印。

他只是轻笑一声:“所谓功业千秋,你我都只是过客。若说再造乾坤,今时亦也言之尚早。然卫王能勘破此‘不甘’二字……这份彻悟,却是要远远胜过我的。”

李茂贞听完萧砚的话,微微一怔,神色似有微澜乍起又平复,旋即只是自嘲一笑,而后在深吸一口气过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看向萧砚时,适才那平静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我如今舍却一身,放下过往的执念与仇隙,非是惧你兵锋之利,更非为苟且偷生。所求者,唯有一事,还望秦王应我……”

萧砚终于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李茂贞身上,双眸虚掩:“卫王请讲。”

“萧砚。云姬与你之事,木已成舟。她腹中所怀,亦乃吾亲甥,但我所言,非是此事。”

李茂贞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每一个字都吐得甚是清晰:“岐国乃我与云姬半生心血所系,而岐地军民,随我兄妹多年,历经战乱,所求不过一方安宁。你为人主,我信你必能善待天下,善待岐国。然有一事,我愿以自身性命,换你一诺……”

他上前一步,双眼死死锁住萧砚的眼睛:

“非我危言耸听,古往今来,坐上那至高之位者,权柄加身日久,还记得起兵初衷者少之又少,初心蒙尘者更是比比皆是。遍观史籍,少年热血,都终将冷却于孤家寡人的御座之下。如今天下将定,新朝鼎立,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在登临九五,手握生杀予夺之权柄,成为那真正孤悬于九天之上的天子后……”

李茂贞的声音极为诚恳,甚至带上了几分轻颤:“求你,念及云姬腹中即将诞下的孩儿,亦是你的骨血,莫要因我李茂贞过往之悖逆,在未来的某一日、某一朝,迁怒于他们母子。云姬她……自嫁你之日起,心之所系,身之所托,从未负你分毫……”

最后几个字,李茂贞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却是颇有一种带着孤注一掷的分量。他自然知道言多必失,更知道为人主者,不喜

“孤家寡人……”但萧砚只是低声重复着这个词,面上并无他色,似乎并不意外李茂贞的这片诚挚之言,甚至掠过一丝深沉的思索。

因为于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人而言,这段话更像是一种陈述,一种由史籍记载甚至是李茂贞本人经历过并为之恐惧的必然法则。

能摆脱这个法则的,是圣人,是贤哲,是先生,却偏偏不是皇帝。

萧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那地平线上,第一缕金色的晨曦正奋力刺破厚重的云层,将黑暗撕开一道缝隙,预示着新一天即将来临。

“帝王之路,确易孤寂。”

良久,萧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这位放下一切、只为至亲求一个渺茫保障的昔日枭雄。他的眼神不再虚掩,而是坦荡、明亮,如同那破晓的晨光。

“高居九重,所见所闻,皆被层层遮蔽。耳边颂歌盈耳,脚下群臣俯首,久而久之,便如身处琉璃塔中,四顾茫然,不识人间烟火,不闻黎民疾苦,不顾亲情伦理。热血冷却,初心蒙尘,确如史书所载,是常事,甚至是……易事。”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李茂贞,而后换了一个称呼。

“然,外兄,你可知这‘易’字,恰恰是我萧砚此生最不愿触碰之字若论‘易’,割据一方称王称霸最易,穷兵黩武满足私欲最易,视万民为草芥、行暴虐之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