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唯有那一声剑鸣的余韵,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数万颗剧烈搏动的心脏间反复激荡、回响。
而烈日之下,那道甲胄森然、披风猎猎的青年身影,仿佛融入了刺目的天光之中,竟让人如何也看不真切,只余下一个烙印在天地间,孤高让人无法逼视的轮廓。
李存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方才强压下的剧痛似乎被这剑鸣与豪言狠狠刺中,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却又被他强行稳住。他身后的兵神怪坛,灰白的瞳孔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死死锁定了河对岸那如神祇般的身影。
李嗣源脸色极为难看,目光反复在萧砚与石敬瑭身上扫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惊怒交加。其人一旁的耶律剌葛则双腿发软,若非强撑着,几乎要头脑发晕栽倒在地。余下部族头人们,更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仿佛末日已临。
朱友文看了眼萧砚的背影,神色莫名肃然,嘴角勾起一丝霸道的笑意,钟小葵则颇为狂热,几近拜伏。
李存忍捧着太平剑鞘的双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至于石敬瑭,脸上只余下深深的叹服,姿态愈发谦卑。迎着对岸自家岳父几欲喷火的目光,他竟微微颔首示意,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浅笑。
李嗣源双目赤红,几欲呕血,然而李存忍在前,石敬瑭在后,此情此景,他竟连一声怒斥也发不出来。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李存勖闭目良久,骤然睁开时,眼中已是血丝隐现。
“哈!好一个‘天下再无需英雄’,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天下苍生’!萧砚!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何必说得如此清高!你所为者,不过是为你这秦王之位,再添一层煌煌金漆。欲登九五,何必假借万民之名!”
他脸上血气隐现,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光在河畔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亦是直指萧砚。
“想要本王认输想要这漠北,想要这天下”李存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河东猛虎最后的咆哮,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死之气,“可以,拿你的本事来取。今日,便让你我在这漠北草原,为这纷乱之世,做个了断!”
言罢,他根本不敢再给萧砚出声的机会,当即猛地咬牙回身,长剑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我河东儿郎何在!可敢随本王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自李建及等大将以下,中军核心的沙陀精锐被李存勖一声爆喝感染,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仿佛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
然而,面对那独立桥头,于日光下不可直视的身影,仍有不少漠北军士卒,尤其是那些并非乙室部、迭剌部等大部的小部族胡卒,只是茫然地看着,身体依旧在恐惧中微微颤抖。耶律剌葛咬牙再三,亦不断回顾大喝,试图提振士气。
不过与此同时,晋军后方,再次有奔袭马蹄声隆隆而至,无数胡卒仓惶去看,却是李茂贞、王彦章、元行钦、赵思温等人的旗帜继续招展而来,以柳河为界,三方合围,最后在适宜的位置停止趋前,只是领着各自麾下的大阵缓缓前行,向西趋近。
两岸数万大军,瞬间屏息凝神。
风掠过冰冷的河面,吹动战旗猎猎作响。而李存勖竟然完全不顾身后追兵再至,只是仍然死死持着手中长剑,指向萧砚。
两人的身影隔河相对,所谓旧时代霸业的最后倔强,新时代洪流的不可阻挡,时代更迭的磅礴伟力,便如此在这柳河与伊逊河的河水中无声地汹涌激荡。
李嗣源眼神闪烁,马鞭还垂落在他坐骑边的地面,手指紧紧环握着腰间刀柄,目光飞快地在萧砚、李存勖、李存忍三人身上扫过,最终目光落在镜心魔身上,游移许久,仿佛在寻找着渺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