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转向了李嗣源、李存礼,居高临下。
“至于尔等晋国将士…漠北之事,乃我族内务。尔等悍然兴兵,侵我疆土,戮我子民,累累血债,漠北上下,永世不忘。然,念尔等亦为听命行事,若此刻罢兵退去,本后可暂不计较前仇。可若再执迷不悟,定要与我漠北为敌……”
她微微一顿,旋即居高临下俯视过去,右手一直提着的唐刀,在这一刻骤然横握,手腕一抖,雪亮的刀锋出鞘过半,示于千百人眼前。
“萧王之怒,恐非尔等所能承受。届时,勿谓言之不预!”
萧王二字配合锵啷的出鞘声乍响,却是如同一道无形的雷霆,让所有人俱是一怔,复而齐齐莫名惊悚起来。
耶律剌葛拉弓的动作竟是一僵,本张开的弓弦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因为之前雨日行军受了潮,却是倏然绷断,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的亲卫替他换弓。
因为当下之间,无论是晋军士卒还是草原叛兵,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死寂之间,又突闻弓弦绷断,便又是下意识的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李嗣源捏着折扇的手更是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瞬间的极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扇骨几乎要被捏碎。
李存礼环顾左右,一时惊悚,哪里不知此言一出,什么强辩、援军、大义,全都变成空谈!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一个称号,在这草原之上,那是横扫中原、压服诸藩、令天下枭雄乃至河东李亚子都为之低头的无上意志!
以前从未这般清晰地感受过,直到看见眼前只因区区二字而鸦雀无声的千百人,才真正知道述里朵此刻代表的,就是那个男人在漠北的投影。
神女折腰,百族俯首。
萧王之威,莫不如是。
就在这死寂与威压几乎令人崩溃的时刻,城头上,述里朵的目光却并未从李存礼身上移开。她手腕一翻,那柄刚刚出鞘、寒光四射的唐刀,刀尖缓缓垂落,指向城下,刀穗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冽,只对着李存礼一人说道:“薛侯,明珠暗投,非智者所为。晋国气数,日落西山。我萧王求贤若渴,虚席以待天下英杰。以薛侯之才,屈身于此穷途末路之局,岂不惜哉”
赤裸裸的招揽!
在这两军阵前,在耶律剌葛马上再次羞愤的换弓搭箭的杀机之下,这漠北太后竟如此直接、如此大胆地递出了橄榄枝。
这已不仅是离间,是对城下叛军乃至晋军视若无物,更是对所谓李嗣源、李存勖之流赤裸裸的侮辱!
李存礼浑身剧震,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城头。
“妖妇,安敢乱我军心!!”李嗣源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厉声呵斥。
并在同时,耶律剌葛亦大喝一声贱人,手中弓上的狼牙重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离弦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城头而去。
所有还未反应过来的人,在这一刻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头上,世里奇香眼神一厉,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握紧。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临体的刹那。
“铛——”
一支更快、更准的雕翎箭,如同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从侧翼射至,不偏不倚地撞在耶律剌葛那支重箭的箭镞之上,火星四溅。
耶律剌葛的重箭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撞击得瞬间偏离了方向,擦着述里朵身侧数尺远的城垛,“哆”地一声深深钉入了坚硬的青砖之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而射出那支救命箭的世里雪鹘,只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面色冷峻如初,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