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惨白如纸。她不再看萧砚,只是死死攥着巴戈的手臂,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固执:“我要回晋国……”
巴戈略咬着下唇,重复道:“十三娘,你现在很安全,晋王遗物亦在安全之处。”
“我要回晋国。”李存忍苍白着脸,仍然固执地坚持。
一旁传来一声极淡的笑声,“回晋国?是急着去送死,还是急着想让那遗命落到李嗣源手里,让他名正言顺杀了你,再安心以‘李存仁’的身份蛰伏,继续筹划如何窃取李存勖的王位?”
李存忍猛地一僵,不知所措的看向萧砚。
巴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李嗣源假死脱身,以四门主身份潜伏世子身侧,借六门主之手继续掌控通文馆。追杀你我,就是要夺遗命灭口。你若要回去,正中其下怀。”
她停顿了一瞬,确保接下来的内容不会将李存忍砸晕后,方才将几日前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遍,复而最后道:“若无殿下,你我早已命丧太原,那遗命也将永不见天日。李嗣源就能继续与那不良帅欺瞒世子,与秦王为敌,借刀杀人,一步步…架空世子。”
李存忍喃喃着,无数过往的疑点、那场不死不休的疯狂追杀,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明线,她猛然抬起头,不顾巴戈劝阻,挣扎着爬下床榻,复而死死向萧砚叩首。
“在下恳求秦王,诛李嗣源,为晋王雪恨……”
巴戈复杂的立在一旁,她当然深知萧砚此刻绝不会轻易诛杀李嗣源,,且站在萧砚的立场上来讲,又凭什么要替李克用雪恨?
李存忍显然也瞬间想通了此节,急迫地补充道:“李嗣源生死,不过殿下一念之间而已,杀之甚至无需脏秦王之手。在下愿以余生为奴为婢,只求换李嗣源一死!秦王若肯,在下这条命,从今往后任凭驱使!”
巴戈在旁侧故作冷然,毋庸置疑,李存忍对晋国的忠,才是真正的忠。
窗边,萧砚的身影依旧沉静如渊。他缓缓踱步,烛光将他青衫的轮廓投射在地面上,最终停在离李存忍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卑微的姿态上,而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反问:“便是让李嗣源死了,那不良帅又当如何?后者的命,又该拿谁来换?”
李存忍如坠冰窟,本就重伤未愈的身躯摇摇欲坠,进而咬牙看向巴戈。她其实当然猜得到巴戈去年奉命潜伏汴梁时就出了岔子,也不难看出巴戈或许早就陷了进去,但她此刻也无力去提及此事,只是用一种乞求、挣扎、质问的眼神看着巴戈。
其人虽未言语,但意味很明显:身为沙陀族人,世受晋王庇护提携,难道就忍看晋王基业如此败坏于李嗣源之手?
看着向来生人勿近、几无个人情感的十三娘流露出如此卑微绝望的神情,巴戈心中亦是酸楚。但她并未如李存忍所愿地那般向萧砚求情,只是蹲下身,用力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语气放得前所未有的缓和。
“杀李嗣源容易,却未必能坏那不良帅的棋局。李嗣源一死,不良帅或可直接干涉世子。反观李嗣源本身,有你在,他纵使回了晋国,也必投鼠忌器。即便有不良帅暗中布局,他也不敢妄动。更甚者……”巴戈的声音压低,“以李嗣源之狠毒不择手段,殿下未尝不能利用他,反过来败坏不良帅的布局……”
李存忍攥拳发颤,她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巴戈言语中的意义,而确如巴戈所言,留着李嗣源甚至将之放回晋国,反而能促使其人的动作不敢放肆,给世子留了更多的余地,不良帅欲想架空世子的谋划亦会一时受阻。
但李嗣源不死,终究是萧砚扎在晋国的一把刀,而后这把刀又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剜下晋国的血肉,致使晋国虚弱无力。
后者,恐怕才是眼前那位秦王所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