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张建设和李桂兰的心里。它比任何哭闹和质问都更让人心痛。孩子看出来了,看破了他们用谎言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体面。
晚饭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和痛苦中草草结束。张建设推开几乎没动的碗筷,一言不发,起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妻女,望着窗外沉沉的黑夜,只留下一个僵硬而落寞的背影。那背影,仿佛承载了整个时代倾塌下来的重量。
窗外的北风似乎永不知疲倦,在筒子楼破损的窗框缝隙间制造出时而尖啸、时而呜咽的杂音,像无数冤魂在黑暗中窃窃私语,嘲弄着人间的窘迫。张家屋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更小、更暗的床头灯,在靠墙的折叠桌一角投下一圈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李桂兰身前的一方天地。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布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那是贫穷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味道。寒冷像无形的蛇,从水泥地的缝隙、从单薄的门窗钻进来,缠绕在人的脚踝和脖颈上,挥之不去。
李桂兰身上紧紧裹着那件看不出本色的旧棉袄,领子竖着,试图抵挡寒意。她面前摊开着一个巴掌大小、封面早已磨损卷边、露出里面黄色纸芯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粗糙发黄,上面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满了铅笔字迹,许多地方经过反复涂改和擦拭,几乎要破了。这是一本家庭账本,记录着这个家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像一份沉重的收支判决书。
她的右手握着一支短得几乎捏不住的铅笔头,左手手指——那上面布满了做针线活留下的针眼和老茧——颤抖着,在一个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上缓慢移动、计算。每按动一次手指,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她舍不得长时间开那盏小台灯,费电),最新的几行字迹墨痕尚新:
婆婆药费(降压,半月): 18.5 元 (欠卫生所)
小梅学杂费(催缴单): 12 元 (月底前)
本月电费: 4.3 元 (已欠2月)
水费: 1.8 元 (已欠1月)
粮油(赊): 8 元 (欠粮店)
煤块(仅够半月): 5 元 (欠煤铺)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收入”那一栏,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数字,是张建设最后那点微薄的、近乎羞辱性的“留守津贴”: 25 元。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进行着绝望的演算。左边是如同雪片般飞来的、根本无法躲避的债务和必需开销,右边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如同杯水车薪的二十五元。数字像一条条冰冷的绞索,在她眼前晃动、缠绕,越勒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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