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驱车前往昆明郊外的精神卫生中心。李维安住在那里已有五年,官方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伴妄想倾向”。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保护性隔离”的文化符号。
护工认出了他,低声说:“他最近情况不太稳定,总说自己在听广播,还用指甲在墙上刻摩斯码。”
病房门推开时,李维安正背对着窗坐着,瘦得几乎脱形。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昨晚梦里,陆沉舟站在我床边,递给我一卷胶片。”他说,“他说:‘轮到你了。’”
林小野在他对面坐下,拿出录音笔。“我想听你说说《断裂带》真正的结局。”
李维安闭上眼,声音轻得像风:“最后十分钟,镜头跟着矿工老张回到村子。他家房子已经被推平,老婆躺在医院ICU,儿子失踪。他去县政府讨说法,没人理他。他在门口跪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保安拿水管冲他,把他淋透。他没走,掏出一把刀,划开手臂,用血在地上写了‘我要真相’四个字……”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然后镜头切到县委书记办公室。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联播,画外音说‘安全生产形势总体平稳’。书记端起茶杯,瞥了一眼监控画面,说了一句:‘处理一下,别影响市容。’接着,两个穿制服的人拖走了老张。最后一个镜头,是孩子的书包挂在废墟的铁丝网上,里面露出半张作文纸,写着《我的爸爸》……”
林小野的手指紧紧攥住录音笔。这段影像从未存在过数字载体,甚至连分镜都没画全。但它真实地活在一个人的记忆里,像一颗埋进血肉的子弹。
“为什么现在愿意说了?”他问。
“因为我快死了。”李维安笑了笑,“医生说我心脏只剩三个月。与其带着秘密走,不如让它见光。哪怕只是一瞬。”
离开医院的路上,林小野拨通了杨晓芸的电话:“联系山西吕梁那边,找当年矿难幸存者和家属。同时启动《断裂带》原始剧组重聚计划,无论他们在哪,都要找到。”
“你确定要这么做?”杨晓芸语气沉重,“这不是拍电影,是掀坟。”
“那就掀。”他说,“我们不是为了票房,也不是为了奖项。我们是为了证明,有些东西不该被时间掩埋。”
七天后,团队陆续传来消息。曾在《断裂带》中饰演老张的演员王建国,在新疆做煤炭运输司机,接到电话后沉默良久,只回了一句:“我还能演。”
美术指导赵文芳定居加拿大,听说项目重启,立刻退掉女儿的私立学校报名费,订了回国机票。她在邮件里写道:“我欠中国电影一张布景板。”
最令人意外的是,那位曾“坠楼身亡”的矿工妻子,并未死去。她被秘密送往贵州山区,改名换姓生活了近二十年。如今已是当地小学教师,代课语文。当调查员找到她时,她正在教孩子们朗读《海燕》。
“我可以讲那天的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