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不复。
颜旭抬起头,迎上赵资本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目光,缓缓开口:“赵总,我们需要时间,仔细研究一下这份条款。”他的声音,在五星级酒店温暖的空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从国贸那家奢华得令人窒息的酒店咖啡厅出来,回到中关村那间熟悉而破旧的办公室,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瞬间切换。五星级酒店的暖香犹在鼻尖,但现实中冰冷的危机感已如附骨之疽,紧紧缠绕上来。
林浩天还沉浸在那一千万描绘出的美好蓝图里,脸上带着亢奋的红晕,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千万!老颜,那是一千万!有了这笔钱,我们他妈还用看华通电子的脸色?通天集团降价?我们也可以降!我们可以招更多的人,开拓更多的城市,甚至可以自己投点钱搞研发!三年百分之五十的增长,听起来是吓人,但也不是没可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颜旭却没有丝毫兴奋。他沉默地坐在旧课桌前,面前摊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Term Sheet,旁边是那架紫檀木算盘。窗外天色已暗,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将他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异常凝重。
他没有理会林浩天的激动,而是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算盘。冰凉的算珠贴着他的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他需要计算,不是感性的冲动,而是冷酷的、基于数字和逻辑的推演。
“浩天,别光做梦。”颜旭的声音低沉,打断了林浩天的畅想,“坐下来,我们算清楚。”
林浩天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拉过椅子坐下。
颜旭的手指开始拨动算珠,清脆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规律地响起,像一声声冷静的叩问。
“第一,算市场容量。”颜旭一边拨弄算珠,一边说,“我们定位的‘国民通信服务商’市场,主要是中小型国企、区县单位、制造业。这个市场的总盘子有多大?每年能释放出的、我们有能力承接的订单上限是多少?”他根据有限的行业数据和自身经验,估算了一个数字,拨在算盘上。“假设这是A。”
“第二,算我们的市场份额。”他的手指不停,“通天集团降价百分之十五后,我们的价格优势还剩多少?我们靠‘可靠、实惠、有担当’的口碑,能在A中抢占多少份额?考虑到竞争加剧,这个份额增长率必须打个折扣。”又一个数字落在算盘上,这是B。
“第三,算利润。”颜旭的眼神锐利起来,“在通天集团的价格打压下,我们的毛利率还能维持多少?如果为了冲击业绩,被迫参与更惨烈的价格战,毛利率会跌到什么水平?甚至,会不会亏损运营?”算珠再次跳动,得出一个令人心惊的C。
“最后,算增长。”颜旭的手指停在算盘上,抬头看向林浩天,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冰冷的数字,“年度净利润复合增长率不低于百分之五十。浩天,你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这意味着,如果今年我们的净利润是一百万,明年就要一百五十万,后年就要二百二十五万!这是在市场被巨头挤压、利润空间被不断压缩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