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卫东,对房间里的所有人诉说,“看着它,我就想起了当年……想起咱们搞‘东方红’的时候。”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那时候,要啥没啥啊。计算靠算盘,画图靠手绘,材料不过关,我们就一遍遍试验,失败了再来。住在干打垒的土房子里,喝着带沙子的水,就凭着那么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硬是把那颗‘星’送上了天……那一声《东方红》乐曲响起来的时候,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哭啊……”
刘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后来,返回式卫星,长二捆,载人航天……一步一步,跌跌撞撞,但从来没停下过。”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从听着《东方红》在太空响起,到看着杨利伟上天,再到如今……咱们的航天员要打开门,走到太空里去了……”
他转过头,看着林卫东,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更多的是无比的自豪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这条路,从仰望星空到漫步太空,我们……走了快四十年了。”
“快四十年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林卫东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像刘工一样的前辈,将青春、智慧甚至生命,都奉献给了这片戈壁,奉献给了共和国的航天事业。他们默默无闻,他们远离繁华,他们用一生的坚守,铺就了这条通往星辰大海的漫漫长路。奥运的辉煌是此刻的、集中的爆发,而航天的成就,则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沉默的积累和迭代。
“刘工,您放心,”林卫东握住刘工布满老茧的手,语气坚定而郑重,“这条路,我们会接着走下去,而且会走得更稳,更远。”
刘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位即将交出兵符的老帅,守望着他的继任者们,进行最后的、也是至关重要的冲刺。
控制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肩上承载的重量。这重量,来自刘工那一代人的托付,来自国家与民族的信赖,来自对浩瀚宇宙的探索初心。他们不能失败,也输不起。
时间在紧张的监测和等待中悄然流逝。戈壁的夜空,星河璀璨,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来自东方的又一次问候。基地里,成千上万名像林卫东一样的航天人,正用他们极致的严谨和专注,为那历史性的一步,做着最后、也是最坚实的铺垫。黎明即将到来,而一个属于中华民族航天史的伟大时刻,也正随着渐亮的天光,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