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傍晚。
北京的天空是一种清冷的钴蓝色,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恋恋不舍地涂抹在古典的飞檐翘角和现代的教学楼宇之上。寒风凛冽,却丝毫无法驱散燕园里那种日益升温、几乎要沸腾起来的亢奋与期待。今夜,人类即将告别的不只是一个年份,而是一个完整的世纪,一个波澜壮阔、充满伤痛与辉煌的千年。新世纪的钟声,即将敲响。
平日幽静诗意的未名湖,此刻成了欢乐与期待的海洋。学校组织了盛大的露天跨年晚会,湖心岛和沿岸区域张灯结彩,临时架设的巨型灯光将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高分贝的音响播放着欢快的乐曲,与鼎沸的人声交织,冲击着古老的博雅塔。
学生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和围巾,脸上却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和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们三五成群,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成团,笑声、交谈声、对未来的憧憬声,如同跳跃的音符,汇入这世纪末的交响。
林雪和她的同学徐航,以及几个要好的朋友,也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雪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衬得她的脸庞愈发白皙明亮,呵出的白气让她镜片后的眼睛显得有些朦胧,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徐航是个个子高高的北方男生,学物理的,思维敏捷,性格开朗,此刻正努力在人潮中为这个小团体开辟一小块立足之地。
“哎,你们说,今晚过了十二点,电脑会不会真的全崩溃啊?银行取不出钱,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引发了一阵哄笑和更热烈的讨论。
“千年虫”(Y2K)问题是萦绕在世纪末全球上空的一丝技术阴云。由于早期计算机程序用两位数字表示年份,当时间从“99”跳转到“00”时,系统可能无法识别,导致大规模混乱。虽然政府和机构早已在全力修补,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年轻人调侃和担忧的话题。
“放心吧!”林雪扶了扶眼镜,带着计算机系学生特有的那点小骄傲,“我们系里好多师兄师姐这半年都在参与重点单位的系统排查和升级,基本上都解决了。就算有点小问题,也不会是世界末日。”
徐航接口道:“就是,这‘虫子’咬不动咱们了。倒是想想,等咱们这代人彻底掌舵的时候,可别再留下这种给后代添堵的‘大坑’。”他的话引得大家纷纷点头。
人群中,不乏各种肤色的外国留学生面孔,他们同样兴奋,拿着相机不停拍照,感受着这独特的中国式跨年。一个金发碧眼、穿着亮黄色羽绒服的美国女孩笑着挤了过来,拍了拍林雪的肩膀。
“Lin! This is amazing!(林!这太棒了!)”她是林雪在英语角认识的朋友,来自加州的Sarah,中文说得磕磕绊绊但充满热情。
“Sarah!你也来了!”林雪高兴地和她拥抱了一下。
“Of course! The end of the millennium! In Beijing!(当然!千禧年结束!在北京!)”Sarah挥舞着手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We are witnessing history!(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周围的中国学生也友善地和Sarah打招呼,用简单的英语交流着。这种中外学生自然融洽相处的场景,在九十年代末的北大校园已不鲜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开放、自信、迎接全球化的气息。他们这一代人,是看着外国电影、听着英文歌曲、渴望了解世界也更渴望被世界了解的一代。
话题很快从“千年虫”转向了更宏大、更激动人心的未来蓝图。
“听说申奥报告已经提交了?”一个女生问道,眼神里充满期待。北京正在积极申办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