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简朴而隆重的告别(1 / 2)

石师傅的追悼会,定在一个铅云低垂、寒风萧瑟的上午。天气似乎也感知到了人们的哀思,显得格外肃穆。厂里最大的礼堂——平日里用来开大会、放电影的地方,此刻被布置成了庄严肃穆的灵堂。

条件所限,会场布置得极其简朴,却自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门口悬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沉痛悼念石久宽同志”。礼堂前方舞台的正中央,悬挂着石师傅的遗像。那是他几年前被评为厂劳模时拍的标准照,照片上的他穿着崭新的工装,戴着帽子,嘴角微微抿着,眼神专注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笑容,仿佛正注视着台下每一位前来送别的人。

遗像周围,环抱着苍翠的松枝。下方,是他静静安卧的灵柩,覆盖着一面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这是组织对这位工人党员的最高敬意。灵柩两旁,摆放着厂党委、厂部、工会、各车间科室以及一些兄弟单位敬献的花圈。花圈大多是用纸扎的,挽联上的字迹却无比真挚:“沉痛悼念石久宽同志”、“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技艺超群 风范永存”、“恩师千古 徒众泣送”……

尽管通知了是自愿参加,但还不到预定时间,礼堂里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不仅仅是大厅,连外面的院子也都站满了人。能来的职工几乎都来了,他们穿着自己最整洁的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但熨烫平整的工装。许多人是从生产线上直接赶来的,手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洗干净的油污。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人们默默地找到位置站好,脸上带着沉重的悲伤和无比的敬意。黑压压的人群,却安静得只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林瀚章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站在舞台一侧。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经过厂党委审阅、但他自己又反复修改添加了无数次的悼词稿纸。他的手心全是汗,稿纸的边缘已被捏得有些潮湿褶皱。

王厂长宣布追悼会开始。全场默哀三分钟。数百人同时低下头,礼堂内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哀伤在空气中凝聚、流淌。

默哀毕,王厂长用沉痛的声音简单介绍了石久宽同志的生平,随后宣布:“现在,请厂技术科科长、石久宽同志的亲密战友,林瀚章同志致悼词。”

林瀚章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舞台中央的发言席前。他环视台下那一张张熟悉而悲戚的面孔,目光掠过那口覆盖着党旗的灵柩,最后定格在遗像上石师傅那温和的双眼。他的喉咙瞬间被哽住了,准备好的开场白一下子堵在胸口,半晌发不出声音。

台下依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理解地、耐心地等待着。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情绪,终于用沙哑而沉重的声音开口了,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寂静的礼堂:

“各位领导、各位工友同志们: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聚集在这里,送别我们敬爱的老师、亲密的战友、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石久宽同志……”

他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但随着讲述的深入,渐渐变得坚定而充满感情。他从石师傅旧社会的苦难经历讲起,讲到他在新社会如何焕发出惊人的热情和创造力;从他攻克一个个技术难关的具体事例,讲到他那“手比尺子准,眼比仪器毒”的惊人绝技;从他对青年工人毫无保留的“传帮带”,讲到他在“争气钢”攻关和850轧机安装中的决定性贡献……

他没有使用太多华丽的辞藻,而是用一个个具体、生动、甚至有些琐碎的技术细节和工作场景,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可敬可亲的老工匠形象。台下的人群中,不时传出低低的啜泣声和用袖子擦眼泪的窸窣声。许多老工友边听边点头,仿佛随着林瀚章的讲述,又重新经历了那些与石师傅并肩战斗的岁月。

讲到动情处,林瀚章的声音再次